绮落

行至水穷处,坐看云起时

望断轮回,泪尽相思(八)

场面上的事,他们二人都不太愿理,只顺着对方的话应和几句,待到需要他们时出手便是。

不多时,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孩在季墨耳边低语了什么,他登时大惊,慌忙起了身:“快,快请进来。”

随即便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:“时隔数年,季门主可安好?”来人身着华服,一手负于身后,一手抚着络腮胡子。

“霓将军?”花千骨看清那人容貌,略有些惊讶。

他不是朝廷中人么,怎么也会在这里出现?

“你们认识?”季墨微愣。

“有过几面之缘。”霓卫答道。

之后一段时间,季墨将大部分注意放在霓卫身上,大约是问他那年不辞而别后再未出现的事。

霓卫一一解答,八年前的那场比赛确实有侥幸在,蒙古人风头正盛,本就大意,他又是暗袭,才勉强处于上风。自那战后,他身体大不如前,四年前的武林大会他刚好犯病,如今人虽来了,却也是万万打不过那人的。

他此次过来,是为传达消息,蒙古派人来参会正是为了打探虚实,他们早已暗自点兵,在城外侯着,只怕又要不太平了。

朝廷无人可用,他只得来此征求各路英雄好汉,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听闻白子画师徒在此,以他二人的武功便多了不少胜算。

饭后,霓卫与白子画同坐在院落内,讲述着两国交战的事宜,花千骨站在一旁听着。

白子画已然同意,他说过人有多大能力,就要承担多大责任,他既生活在这里,就不会看着蜀国百姓受苦,看着这里血流成河。

她不阻止,她知道若他不去,便不是白子画了,她能做的不过是跟在他身后保护好他。如从前的愿望般,他守着六界,她守着他。

终了,白子画起身回头:“小骨,这段时间你便留在霓虹府。”他理所当然的就将她放置在安全的区域。

花千骨哪会如此答应,双手扯住他广袖:“师父,小骨也会剑术,也可以帮忙的,师父让小骨一起去吧。”

“此事不必再议。”白子画不留余地离去,战争的危险,他终究不愿她面对的。

花千骨也不罢休,转而再去求霓卫将她偷偷放到士兵中跟去,却不想霓卫与白子画一般不同意此事。

确定蒙古人不会再来参加武林大会,白子画一行人启程回到长安,为节省时间,几人骑的都是千里马,连夜赶路天亮之际便到了。

白子画本欲照顾花千骨身体休息一晚,却见她并无疲态,还因着不让她跟着去一事在与他闹脾气,便也没有开口询问,左右到了霓虹府可以让她好好休息一番。

府内。霓漫天拉着花千骨叙旧,一个劲的埋怨她四年都不与她联系,还有她一直很想念她。

见花千骨愁眉苦脸的,询问过后才知是因为白子画不让她跟去战场一事,此事她深有感触,霓卫也不让她去,故此到现在父女都未说过一句话,霓漫天还在府中大闹一场。

再过三日便是出征之日,这三日,无论如何也要让他答应,花千骨如是想。

借用厨房煮了桃花羹,花千骨小心翼翼地走进白子画房间,他正看着一卷书,神情异常认真,想来是些兵书吧。

花千骨站在一侧不欲打扰,白子画却已经说道:“不必想了,我不会同意的。”

“师父……”花千骨还欲争辩些什么,已被白子画一句命令遣出去。

不忍如此离开,花千骨望着虚掩的房门,直直跪下。

她已许久未曾跪过他了,即便这一世仍为师徒,但师父并不注重那些礼数,他们二人相处时也不比长留规矩多,她只在拜师时象征性的向他行过礼。

平日她从不忤逆他的话,便也不会有责罚,只是这次,师父竟回答的这般决绝,不留一丝商量的余地。

白子画意识到徒弟仍在门外,透过窗户看她小小的身影,已入秋,天气渐转凉,吹过的风微微有些寒意。压下想去将她叫回房中的冲动,他将目光重新落到书籍上。

吹病了也好,便不用再想跟他同去之事了。

天色渐暗,眼前的门却并无要打开的意思,花千骨动了动身子,膝盖处传来阵阵刺痛。

碰上一天未见到她前来寻找的霓漫天,花千骨拗着脾气不愿起身。

一声叹息,霓漫天无力道:“要是会飞多好,既能跟上又不会被发现。”

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花千骨,拍了拍晕晕沉沉的脑袋,她是在人间待久变傻了吗,竟忘了自己修过仙,师父既不让去她暗暗跟着不就是了,何必一定要征求他同意呢。

“千骨,你傻笑什么呢?”霓漫天将手在她面前晃了几下。

花千骨回过神:“没,没事。”她扯开话题,“我有些饿了,漫天你带我去吃饭吧。”

霓漫天见她要起来过去扶一把:“小心些别摔了。”

两个姑娘离去,房门渐渐打开,白子画无声叹息,不知在想什么。

三日后,霓虹府。

“白公子,兵将都已集结好,我们该出发了。”霓卫扣响他房门。

没等多久,白子画缓缓从里屋走出:“走吧。”

“白公子不与令徒道别?”

白子画淡淡望了眼东院,房门紧闭,静悄悄的,知她还在与他置气:“不必了。”一语落下他已先行几步。

霓卫在后跟上,识趣的没多问。

花千骨用聆音细细听着外面动静,给霓漫天留下一封信便隐去身形御剑跟上,果然还是法术好用些,她如是想。

军队骑马出发到边关原不过十日时间,却不想那蒙古人早在路上做好了打算拦截他们,先锋的几个将领全部落网。霓卫一时两难,若营救他们,且不说会浪费时间,他们也必然设好了圈套;若不救他们,士气大跌,又损失多名将士,对他们也是不利的。

白子画一直未参与讨论,终了他淡淡一句:“一日内,我将他们救出来。”此话的意思是,若一日内他未回来便不必再等了。

花千骨在外听着,心道怎么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,无奈摇摇头,转身跟上。

白子画骑马速度极快,花千骨也是一刻不停歇地御剑,暗自腹诽,果然她多年不用法术多少有些生疏了,看来过段时间得重新温习一遍。

白子画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,似乎身后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气息,回头去看却又空无一人。

到达约定的地方,他收起那些思绪,专心对敌。

从他这里的角度刚好能见到那几个先锋被悬在树上,足尖轻点,他飞身落到他们正前方。仔细观察四周,耳边忽的听到风声穿透的声音,纵身跃起避过攻击,他又往前几步。

几个先锋听到动静往这边看,见到白子画不免有些惊讶,他们先前还因他在朝中无职务却不得不听命与他一事大为不满,事事针对他,却不想他会独自一人来救他们。

其中一名将士忍不住提醒:“你回去吧,这里布满机关,很危险的。”其余几人也都附和着。

白子画恍若未闻,不曾回话,也不离开,只是闪避着时而出现的攻击一步一步走近他们,终了,他割断他们身上缚着的绳子。

绳子才断,树上便落下几根银针,白子画顾不得其他,第一反应便是将身边人尽数推开,自己却来不及再去躲闪,硬生生受了。

“白公子!”几人欲上前扶,被他制止。

没有时间再说别的,四周出现几个蒙古人,两方人瞬时交锋在一起。

慌乱中,白子画道:“你们先走。”

那几人自然不愿走,作战得讲信义,做人需知恩图报,于情于理他们都不该在此刻离开。

白子画不得已只能变换语气:“你们先走,这是命令。”见他们不再出声,他接着道:“接应的人就在山下,你们沿西边小路下去便能看到。”

几番权衡,他们还是决定离开,自知能力不行不愿拖累他,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快下去通报,找人前来救援。

白子画硬撑着拦截住那几个蒙古人,待他们走远,他也已油尽灯枯,鲜血自口中溢出,手中剑落下。

几个蒙古人正想再补一刀永绝后患,却被一股不知何处来的力量逼得不得靠近,继而便浑身无力,似乎全部武功都被废尽,眼前一黑便晕过去了。

灌木丛后边一个黑衣蒙面男子收回了手掌。

“师父!”花千骨已现出身形接住往后倒的白子画。

怀中人震惊的神色不自觉外露,怪不得近日总能感觉到小徒弟的气息,原来她真的跟在他身后,只是他从来不知道罢了。

暗暗生气,她这般鲁莽过来,万一有危险该如何,他护不了她,甚至还会拖累她,纵然她有些武功,这里机关重重,他们又该如何出去。

然下一秒,白子画先前的众多问题都得到了答案,转而又是更多的震惊,只因小徒弟竟不知用的什么办法将他体内的毒素尽数吸出。

她不是凡人,他早该猜到了。或许,他亦不是凡人。

花千骨只顾着为他吸毒,全然忘了自己的身体,终于在最后收功时昏过去。

“小骨。”白子画顺手将她揽到怀里,足下生风向山下运轻功而去。

所谓舍我护你而活,不过如此。

百年前,是他为她;而今,换她为他。

冥冥中,谁成了谁的劫,谁又化作谁的执念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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