绮落

卷一：望断轮回，泪尽相思（六）

临近湖心亭的时候，花千骨隐隐感到四周仙气缭绕，且愈发清冷，细观前方景色，竟纷纷扬扬落下洁白雪花。抬头观阳光正盛，天气似乎不太对头啊。

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她加快了滑行速度，期间也不忘隐去她与白子画的容貌和气息。

复行数十米，花千骨渐渐看清那边另一轮游湖的船只，甲板上立着一男一女。

男子手中正施着法:“师父，你看如何？”他指的想必就是空中无故出现的雪花吧。

女子颔首，眼中是赞许。

花千骨愣着，那二人正是白未缘和洛寂，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。

那边，洛寂首先反应过来，收了法术，又摧动船只向花千骨这边驶来。

走到船头，与白子画并肩站着，她思索着等会儿的说辞。

两船相隔不过几米，洛寂向着面前二人抱拳:“方才是在下鲁莽了，不知是否打扰了二位的雅兴。”

花千骨见白子画没有要说话的意思，便回了他的话:“没事，那雪景…甚好。”不曾想洛寂仙资如此之好，这法术她学了可不止这会儿功夫。

东边日出西边雪，倒别有一番韵味。

后面白未缘紧跟过来，暗自用法术探对方气息，只是普通凡人，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。

“这是我师父，我们来此游历，二位也是？”洛寂看见白未缘走来介绍道。

“对…我们来游历。”

“那我们同行可好？”

花千骨侧头去看白子画，意在询问他意见。她的心里是纠结的，既想和女儿多待会儿，又怕身份暴露引来麻烦。却见白子画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，那女孩给他莫名的熟悉感。

花千骨得到回答向着对面人点了点头，下一瞬就见着两轮游船渐渐合并，不消片刻他们四人已经站在同一甲板上。

“怎可如此胡来。”白未缘眉头微蹙。

洛寂连忙讨好:“我看二位气宇非凡也不似普通人，该不会介意我如此，不是说为我过生辰么，师父便答应我吧。”

白未缘没接话，这些年她几乎都是这般惯着他，或者也可以说是习惯性的不止当他是徒弟。

还有什么呢，她时至今日也不是很明白对他是否有男女之情。

欲聊些什么，就见着一只粉红纸鹤飞来，白未缘伸手接过，洛寂在一旁凑过去看着，见到署名也不管信的内容:“幽若掌门这个月已经寄来第三封信了吧，想必还是找师父批宗卷一事，师父这次断不可再心软回去，否则以后便再甩不掉她了。”

白未缘收了信，露出难得的笑意:“这次定不回去，说好了陪你过生辰的。”徒弟最近越发的喜欢霸占着她。只是信中提到绝情殿上那位似有异动，还要早些加固封印才是。

花千骨扶额，幽若平时就是这般偷懒并欺负她女儿的么，怎么说也还有儒尊啊，未缘才多大，就让她管这些。

洛寂将目光重新收回到白子画与花千骨身上，这两个人仙资如此之好，为何不去修仙呢，如此想着便也问出了口。

花千骨只觉怎地越怕什么便来什么，随意编了个理由便将此问题糊弄过去，万不可让师父存下想法。

此刻四人围坐在石桌前，白子画与白未缘并不说话，花千骨莫名觉得气氛奇怪:“师父，我去拿些点心出来吧。”

白子画淡淡点头。

“你们竟也是师徒吗，原还以为是一对璧人。”潜意识里便觉得他们是夫妻。

花千骨脸上微红，硬扯出一个笑便进船舱去拿东西，洛寂也从墟鼎拿出茶叶去烹茶用。

便只留下白子画与白未缘二人，两箱无语，最终是白未缘打破了寂静:“我们见过吗？”边道边再次凝力去感应他气息，结果仍与前次一般。

白子画摇头，心里却也有这个疑问。

白未缘仔细想着，对了，这个人的气质和爹爹很像，东方叔叔说过爹爹的三魂会依次转世为人，莫非他真的是爹爹？那里面那人无疑就是娘亲了，可若真是他们又为何要避着她呢。

“我瞧那位姑娘熟悉的很，不知她是哪里人。”白未缘试探道。

“她未曾说过，只在三年前拜我为师，她的身世来历我一概不知。”白子画如实回答。

三年前，拜师，身世不明，让白未缘更肯定了心中所想。

娘亲原来已经找到爹爹了，却没有通知长留，明显不愿让人知道，她是否应该离远些不打扰他们呢。

爹爹娘亲的故事她当然听过，他们的人生中快乐相伴的时间总是太少，少到不知它是否存在，少到对幸福二字没了期待。

内室，花千骨整理心情，突如其来的相遇她确实没准备好，但未缘是个稳重的人，她或许能试着把事情告诉她。

再者，以她的细腻心思，该也能猜出他们身份。

入夜，花千骨倚着船栏，静静地盯着那门口，白未缘感应到仙气，很快便走出来，顿了顿，唤声娘亲。

花千骨应答一声，询问她近况，得到答案后正式切入正题:“未缘，你应知道你爹爹他魂魄转世无法修仙，所以我并不打算带他回长留告诉他过去的事。”

白未缘点头:“我不会和爹爹说这些的。”

花千骨见着女儿懂事，心里却一阵心酸，她欠未缘的太多，从一开始便是，直到现在都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。

再等三世，过了这些年，就会是永恒。

由于内心的谴责太深，花千骨这几日尽其所能的照顾好白未缘，即便她有仙身不需那些，她却习惯了准备一日三餐，时而嘘寒问暖，趁白子画不在时亦会指点她剑术仙法，聊些长留的事。

幽若那丫头做的很好，儒尊也难得的管理起正事来，摩严还同从前一样，开始还会将幽若批过的宗卷再看一遍，后来见她能力渐强便确确实实的将长留大小事务交给她，后代也该培养几个能人。

落十一和糖宝似乎时常不在长留，摩严也不管他们，火夕和舞青萝也是一早便出去度蜜月了，说是给师父和师娘一个二人空间。

花千骨不由感叹，她和师父果真的磨难最多的，明明他们认识的比谁都早，明明他们爱的比谁都深，却还是在互相折磨，等待岁月。

聊起这些，她便问白未缘一句:“你和洛洛是否有男女之情？”

白未缘不知如何回答，尚在思考间，听到船舱一阵剧烈声响，忙瞬移过去，便见到洛寂盘膝而坐于房间正中，面部表情显得极为痛苦。

“洛寂。”白未缘一瞬的心慌去喊他，又被他不知何处来的力量镇压在五米之外靠近不得。

花千骨大约知道是什么事，让白未缘先行出去，念了个口诀到洛寂身后，点了他穴道便输送真气给他。

此事也怪她，忘了洛寂体内有些许神元，她方才不加控制的将神息露出，才会在他修炼时趁虚而入。

白子画感受到船上晃动一番，踱步到白未缘身边，见她神情严肃也未多问，只是小骨在里面做什么。

“洛洛。”花千骨忽然叫唤一声。

白未缘顾不得其他，挥手便打开房门。

洛寂已经转醒，但早已虚脱，只能由花千骨拖着他的头，白未缘自然的从她手里接过，白子画跟着进来站在远处，看到眼前景象脑中闪过几许模糊片段。

“洛寂，你如何？”白未缘关切道。

洛寂忍住疼痛为她扯出一个微笑，微微摇头，垂下的手抬起欲抚她脸颊:“小缘……”

他想起来了？白未缘脸上掩不去的惊讶。洛寂知她心中所想，点点头，想起来了，前世今生，他欺骗她，利用她，也帮过她，救过她，最终，还是逃不过一个爱字。

“对不起。”洛寂望着她，不知是为哪件事道歉，或许所有都是，他伤她太多，欠她太多，他如今所求的也只是想要一个弥补救赎的机会。

白未缘不知他道歉何意，只当是因愧疚离开这么久，此刻才想起她，摇了摇头，将他抱的更紧。

花千骨望着眼前两人，不做声响的退出房间，将门关上。

白子画站在风口，衣袂飘荡，正等着她，知道那人在他身后也不回头:“说吧。”

花千骨深吸一口气，缓缓道来:“他们原是…是朋友，随着时间互生爱意，因为一些原因，洛…洛寂死了，转世后被未缘收作徒弟。”

白子画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，他要知道那么多他们做什么，他只想知道她，他面前的这个人，他的徒弟，到底是什么人，身上有多少故事和秘密瞒着他。

“我，我的确先前就认识他们，曾经我在长留修过仙。”

“那你为何回到凡间？”

快活神仙不当，非要来凡间受罪。

“我仙资太差，什么法术都学不会，被赶出来的。之前也只在医药阁待过，所以未缘才找我救治他。”花千骨最终还是没有说实话。

又是一阵沉默，见白未缘扶着洛寂从里头走出来:“白公子，小…千骨姑娘，我们先告辞了。”

“怎么这么急。”花千骨有些不放心。

“无事，就是小缘担心我身体，要回去给我服些仙药仙丹调理。”洛寂故作轻松。

花千骨不再挽留，这样也好，省的她整日提心吊胆怕被白子画发觉。

白未缘一直没有说话，洛寂知她心中不舍，运法在花千骨手中塞了枚铜镜方便联系，两人便腾云而去。

但愿你们比我们幸福，花千骨在心中默念。